第一节：寒渊妖泣
寒渊崖底的雪是红色的。
谢无尘的白靴踏过积雪时，粘稠的血浆从冰粒间渗出，在他靴底拉出蛛网般的猩红细丝。三十七具青鸾妖尸在月光下泛着幽蓝光泽，羽翼残片像破碎的瓷器散落在战场各处。
"喀嚓——"
微弱的啃噬声从最大的那具妖尸下传来。谢无尘剑尖轻挑，重达千斤的青鸾族长尸体被掀开，露出下面蜷缩的瘦小身影。
十二岁的殷雪灼正死死咬着母亲的咽喉。
她獠牙深深刺入青紫色血管中，喉头急促滚动着吞咽尚未冷却的妖血。察觉到光线变化，女孩猛地抬头，脸上纵横交错的鲜血被寒气凝成冰晶，随着动作簌簌掉落。
谢无尘的剑映出她此刻模样：金青异色瞳仁缩成细线，指甲已化作漆黑利爪，嘴角还挂着碎肉——分明是妖性大发的状态。
"原来还剩一只幼崽。"他声音比雪还冷。玉清剑感应到妖气，发出清越鸣响。
按照玄天宗铁律，妖族当诛。
殷雪灼突然扑向剑刃。
谢无尘手腕微转，剑锋即将割破她喉咙的刹那，却见这妖童伸出粉色舌尖，小心翼翼地舔了舔剑身上未干的血迹。
"轰！"
她周身暴烈的妖气瞬间坍缩，转眼变成普通人类女童模样。残存的青色翎羽隐入发间，连瞳孔都化作寻常的深褐色。
"仙长..."她松开獠牙，声音像被风雪揉碎的冰晶，"我娘说...青鸾骨可炼破界丹。"
谢无尘瞳孔骤缩。
三日前玄天宗掌门亲自颁布密令，需青鸾妖骨炼制破除魔界封印的秘药。此事除长老外无人知晓。
"你母亲还说了什么？"
"说...说吃够一百个修士的心..."女孩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呕出一口带着冰碴的血，"就能...就能变成人..."
后半句话消散在风雪里。她软软倒下去，额头正磕在谢无尘靴尖。透过单薄衣衫，能看见她脊椎处微微凸起的青色骨节——
第二节：梅坞藏妖
玄天宗七十二峰笼罩在破晓晨光中时，关于谢长老收徒的消息已传遍山门。
"听说是个雪地里捡的野孩子？"
"谢师兄修的不是太上忘情道吗？怎么突然..."
"嘘！他带着人往这边来了！"
殷雪灼赤脚踩在冰凉的青玉砖上，宽大的素白弟子服裹着她瘦小身躯，像套了个麻袋。她走得很慢，每一步都在砖面留下淡红色脚印——方才净身时硬生生刷掉了一层皮，就为洗去身上妖气。
"抬头。"
谢无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。她视线顺着月白色法袍往上爬，掠过腰间悬着的玉清剑，最后定格在他喉结下方三寸的旧伤上。那里有道浅金色封印，正随着呼吸微微发光。
"此处是藏经阁。"他指向云雾深处的楼阁，"往后你每日抄经三卷。"
又指向远处开满白梅的山头："那是刑堂，犯错弟子受鞭刑之地。"
最后指向脚下一汪寒潭："此乃洗髓池，若被我发现你..."
殷雪灼突然伸手抓住他袖角："师尊会把我扔下去吗？"她仰起脸，瞳孔在阳光下泛起奇异金芒，"像处置其他妖怪那样？"
四周骤然安静。几个偷看的弟子惊恐后退。
谢无尘拂袖震开她的手，却在接触瞬间皱起眉——这孩子的体温低得不正常，仿佛一块捂不热的寒玉。
"你睡梅坞。"他转身时带起一阵霜风，"子时前背完《清静经》第一章。"
第三节：夜噬心血
梅坞的月色比寒渊崖更冷。
殷雪灼蜷在床角，獠牙深深刺入自己手臂。淡青色血液顺着腕骨滴落在瓷碗里，很快凝结成冰晶。这是第七次尝试——白日里偷藏的谢无尘头发在血中沉浮，却始终无法被溶解。
"果然不行..."她泄气地舔了舔伤口，金青妖瞳在黑暗里闪烁。母亲临终前的话回响在耳边："玄天宗长老的血才能激活我们青鸾族的..."
窗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她瞬间恢复人形，将染血的瓷碗塞进被褥。木门"吱呀"一声被推开，谢无尘执灯立在门口，昏黄烛光为他轮廓镀上毛边。
"丑时已过。"
殷雪灼低头盯着自己脚趾："弟子...弟子在温习心法..."
话未说完，喉间突然涌上腥甜。她慌忙用袖子捂住嘴，还是漏出几点青血在雪白中衣上。
谢无尘眸光一凝。白日里在洗髓池泡了三个时辰，寻常妖族早该现形，这孩子却...
"伸手。"
冰凉手指搭上她脉搏的刹那，殷雪灼浑身绷紧。她能感觉到有灵力在经脉中游走，正一寸寸逼近心口处的妖丹。
"师尊！"她突然扑进他怀里，额头重重撞在那道金色封印上，"我害怕..."
谢无尘身形微僵。封印处传来灼痛感，竟让他一时使不出法力。低头时正对上女孩含泪的眼睛——那瞳孔深处有极淡的青羽纹路，美得惊心动魄。
"睡吧。"他最终只是扯过薄被盖住她，"明日加练两个时辰剑法。"
等脚步声彻底消失，殷雪灼才从枕下摸出染血的帕子——方才相撞时，她成功咬破了谢无尘的封印。帕上金血与青血交融，正缓缓凝结成丹丸形状。
"一百个修士算什么..."她将血丹含在舌下，妖瞳亮得骇人，"我要的是...太上忘情道第一人的心头血。"
##**第四节：剑挑妖痕**
春分这日，玄天宗下了场桃花雪。
殷雪灼跪在梅树下抄经，一片花瓣落在"大道无情"的"情"字上，被她用笔尖狠狠碾碎。忽然有阴影笼罩纸面，玉清剑的剑鞘挑起她下巴。
"第三十七遍写错。"谢无尘指尖点在"运心常静"的"心"字上，"今晚去刑堂领罚。"
她垂眸应是，却在抬头瞬间瞳孔骤缩——谢无尘今日未束冠，一缕散发垂在颈侧，露出封印处结痂的伤口。那里正渗出极淡的金色光点，是修为泄漏的征兆。
"师尊的伤..."
话未说完，一阵狂风突然卷着雪片袭来。谢无尘挥剑斩向虚空，剑气却意外划开她交叠的衣领。锁骨下方三寸，青羽状妖纹在春光中纤毫毕现。
时间仿佛凝固。
殷雪灼看着悬在胸前的剑尖，忽然轻笑出声："是胎记。"她主动扯开衣襟，让更多花纹暴露在阳光下，"师尊不是说，我生来就该是修仙的苗子？"
那些纹路确实没有妖气波动，反而透着清圣之气。但谢无尘比谁都清楚——这正是古籍记载的"青鸾情印"，唯有动过情的青鸾族才会显现。
他收剑归鞘，转身时袖中飞出道符箓贴在殷雪灼额头："今夜不必去刑堂。"符纸燃起幽蓝火焰，"去洗髓池泡到天明。"
当夜子时，洗髓池传出凄厉惨叫。值守弟子看见殷雪灼在池中翻滚，皮肤大片剥落，露出底下青玉般的妖骨。可次日清晨，她却又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晨课上，只是眼尾多了道红痕。
谢无尘在梅树下找到那片脱落的妖纹时，发现背面用血画着繁复阵法——正是玄天宗护山大阵的阵眼图。
